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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宓的“不苟”

陕西政协网 发布时间:2018-07-05 08:59 【字体:

■游宇明

抗战期间,吴宓应邀到暂迁至乐山的武汉大学讲学,引起轰动。吴宓是国民政府教育部部聘教授,这种教授名额很少,乐山工商界的陕西同乡会非常敬重这位老乡的学问,决定举行宴会招待他。席中,有人请吴宓讲讲做人的道理,吴宓说:“我想就是‘不苟’二字。”

“不苟”,就是为人处事认真、诚信,不苟且,不敷衍。它既是吴宓对在乐山做生意的老乡们的希望,也是他一生的座右铭。

吴宓一生都在大学里度过,他的第一身份是老师。就讲课的生动性、号召力而言,他确实赶不上胡适、钱玄同等人,但他教课的认真却是一般老师无法相比的。早年的学生温源宁说他“讲起课来就像罗马舰船上的划桨奴隶在做工”:讲课涉及到的引文,别人都是照着参考书朗读,或抄在黑板上,而吴宓总是背诵出来;讲解问题的时候,他会像军训教官一样,“第一这个”、“第二这个”……有条不紊。虽然有些枯燥,但不会言之无物。对待问题,吴宓从不绕着走,而是直截了当地把脚踩到问题上去。

吴宓也曾当过领导,他做官跟教书一样踏踏实实。1925年初,吴宓应母校清华之召主持筹备国学研究院,任研究院筹备处主任。一上任,吴宓就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中。当年6月,他请来王国维、梁启超、赵元任、陈寅恪任研究院四大导师,其中陈寅恪是吴宓向曹云祥校长力荐而聘的。他写了《研究院缘起》,主持拟定了《研究院章程》,明确研究院的宗旨,并对其组织、科目、研究方法、教授及讲师、学员等等做出细致规定。在他带领下的清华国学研究院后来为国家培养出了一大批杰出人才。

从清华毕业后,吴宓曾赴弗吉尼亚大学、哈佛大学留学,后在国内教了十来年书,又游学西欧,脑子里有很强的规则意识。一次,吴宓买了三等火车票去宝鸡访友,车厢里一片乌烟瘴气,而且没有座位,他只能挤在过道上。其在铁路做事的妹夫王峻生为其送行,看到这种情况,立即将他带到二等车厢的空位上坐下。途中查票,检票员说:“三等票不能坐二等车厢”,王峻生出示证件,对方立即认可。但吴宓却再也不肯坐进去,一定要返回三等车厢。他说,困难之时,更要守法,守住自己的清白。

虽然是大学者,但吴宓也有脾气,遭受别人的非议时也有不满,但他始终坚持一点:一码归一码,不迁怒,更不扩大分歧,能包容的尽可能包容。当年,钱钟书从清华大学毕业,被破格录取攻读西洋文学硕士学位,但钱钟书并不领情,说了一句非常得罪人的话:“整个清华,叶公超太懒,陈福田太俗,吴宓太笨,没有一个教授有资格充当钱某人的导师。”此话传到教授们的耳朵里,其他人都很愤怒,唯独吴宓没当回事,他说:“这只是文人骨子里一种高尚的傲慢,这没啥!”

有段时间,吴宓苦恋毛彦文,钱钟书在为温源宁写的《吴宓先生及其诗》的书评中调侃了吴宓,称恩师的“梦中情人”为“Superannuated coquette”(徐娘半老,风韵犹存——卖弄风情的大龄女人),吴宓极其不快,将这件事写进了日记里。然而,等到钱钟书到西南联大任教后,他又原谅了弟子,与他一起喝酒聊天、游山玩水,还从学生手中借钱钟书上课时的笔记看,读后在日记中大加称赞,并为钱钟书离开西南联大转赴国立师范任教深深惋惜。

吴宓的“不苟”,首先来自对精神生命的在乎。人作为一种社会动物,只对自己负责是不够的,还得对社会负责。吴宓先生明白这个道理。在他看来,一个人为人处事坚持“不苟”,认认真真地对待每一件事,客观公正地对待每一个人,在乎他人的感受,看重社会的评价,我们才会有敬畏之心,才会在关键时候体现出自己的潜力与情怀,才能真正做到有益世道人心。这或许正是大师令人高山仰止之处。

【编辑:李娟娟】

来源:各界文史 编辑:李娟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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